北征大军定于三日后开拔。
旨意一下京师震动青鱼巷萧府门前车马络绎皆为送行或商议公事之人。
萧景珩忙于接见同僚、处置公务、打点行装终日不得闲暇。
然而在他冷静沉稳的外表下却深藏着一份难以言说的牵挂。
北疆凶险战事难料此番一别归期未卜。
他深知有一个人他必须在她出征前见上一面。
几乎在萧景珩接到任命的同时深宫毓秀宫内梁婉清也得知了这个消息。
手中的绣绷悄然滑落针尖刺破了指尖渗出一粒鲜红的血珠她却浑然未觉。
北疆……镇远关……那是真正的刀兵之地！纵然他身为参军知事非冲锋陷阵之将然战场之上流矢无情何况还有虎视眈眈的政敌暗箭？担忧、恐惧、不舍瞬间攫住了她的心。
但她更知道这是他选择的道路是他实现抱负、也是为他们未来争取希望的必经之途。
她不能阻拦唯有支持。
“云袖”她轻声唤来贴身侍女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想法子……递个消息出去就说……就说我近日偶得一本前朝兵法残卷中有北疆舆图注疏或对军务有所裨益请萧参军……方便时入宫一晤以便交割。
”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借口却也几乎是唯一能光明正大见面的理由。
消息通过隐秘渠道很快传到萧景珩手中。
握着那张小小的、带着清雅香气的纸条萧景珩心潮起伏。
他明白她的担忧更感激她在这关键时刻的智慧与勇气。
出征前第二日借着向宫中司礼监交割部分与北疆相关的存档文书之机萧景珩获准入宫。
在办完公务后他依约前往翰林院书库附近的一处僻静宫苑——藏经阁。
此处存放多为古籍珍本平日人迹罕至。
冬日的阳光透过高窗在布满尘埃的空气里投下道道光柱。
藏经阁二楼的一间小室书架林立墨香氤氲。
梁婉清身着素雅的宫装已在此等候多时只有云袖在门外远处守望。
脚步声由远及近萧景珩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四目相对千言万语哽在喉间。
他风尘仆仆眉宇间带着连日操劳的疲惫却更显坚毅。
她清减了些眼底有着无法掩饰的忧色却努力维持着平静。
“臣萧景珩参见公主殿下。
” 萧景珩依礼躬身声音低沉。
“萧……萧参军不必多礼。
”梁婉清微微抬手声音轻柔“听闻参军不日即将北上军务繁忙还劳烦走这一趟。
” “殿下厚赐于军务有益臣感激不尽。
”萧景珩从怀中取出一个用锦缎包裹的方正物件双手奉上“臣即将远行身无长物偶得此物虽不甚贵重然清晰可鉴聊表寸心望殿下莫要嫌弃。
” 梁婉清接过解开锦缎里面竟是一面小巧玲珑的玻璃镜！镜框以紫檀木雕成缠枝莲纹做工极其精致镜面光洁如水将她略显苍白的容颜映照得纤毫毕现。
这正是“景珩商行”最新研制、尚未公开售卖的珍品。
她自然明白此物寓意——愿她如同这镜中影像清晰明澈安然无恙也愿彼此之心如镜面般明澈可鉴。
她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镜面心中暖流涌动抬眸望向他眼中水光潋滟：“此物……甚好。
清晰如见犹如……犹如相见。
” 她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枚温润剔透的羊脂白玉佩玉佩上精巧地雕刻着祥云护佑的图案递了过去“边疆苦寒战场凶险。
这枚玉佩随我多年望能佑你平安。
见它……如见我面。
” 萧景珩郑重接过玉佩尚带着她指尖的余温一股暖意直透心底。
他紧紧握住仿佛握住了千斤重担也握住了无限的勇气。
“殿下放心臣定当珍之重之必不辜负此玉亦不辜负……殿下期许。
” 时间紧迫不容儿女情长。
梁婉清压下心中酸楚低声道：“北地风寒将士用命粮草为要。
你……万事小心以稳为主勿要……勿要轻易涉险。
”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关切与叮嘱。
萧景珩深深望进她的眼眸声音坚定而低沉：“臣明白。
殿下在宫中亦需珍重。
赵相等人绝不会因臣离京而放松对殿下的……关注。
一切但等臣归来。
” 他顿了顿仿佛用尽全身力气许下承诺：“待臣助慕容将军稳定边关凯旋回朝之日必当向陛下……恳请恩典！” 这已近乎是明示。
梁婉清脸颊微红眼中却绽放出明亮的光彩她重重颔首：“我……等你。
无论多久。
”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窗外传来云袖轻微的咳嗽声示意时间已到。
萧景珩后退一步深深一揖：“殿下保重臣……告辞了。
” 梁婉清立于原地目送他转身离去的身影直至消失在楼梯转角。
她紧紧握住那面小小的玻璃镜仿佛那是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萧景珩快步走出藏经阁冬日冷风拂面却吹不散心头的炽热。
他将那枚玉佩小心翼翼纳入怀中贴身处感受着那份温润与重量。
前路纵有千难万险为了这份深情为了那个在深宫中等待他的女子他亦无所畏惧！ 三日后大军开拔。
萧景珩随军北上未曾回头。
而梁婉清则立于宫苑最高处遥望北方天际将所有的担忧与期盼都寄托在那枚随他远行的玉佩之上。
此一别关山万里。
此一诺生死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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